【导读】不知不觉中,雾便完全散去了,那些绵延的土山完全清晰起来,而那山上的野花在人的眼里也开得更热烈了,红的,黄的,紫的,蓝的,白的,粉的,彼此和谐地呼应着。
太阳刚一冒头,世界便雪亮起来,雾气蓝蓝的,在野野的远处绕,浮荡的雾丝一线一线,穿进树林里,引得几声鸟鸣传来。绵延的土山开满了野花,一丛一丛的,一朵一朵的,装点的山坡无限灿烂。兰河在半里外含情脉脉地流,七弯八转,上面也罩了雾,很白,与别处的雾色形成了区别。早起的人在田地里走,身影晃晃的,后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。孩子手里拿着个篮子,在田里见了野菜,就矮下自己小小的身影,努力地挖着,很快就被大人遗在了身后。挖完了一片,就又去追,超到大人的前头,同时还不忘回头笑一下,露出两个小小的虎牙。
村落里野被雾虚着,屋顶炊烟缕缕地冒,散漫而又显得自由。缕缕的雾,缕缕的烟,于是就亲密地扭结在一起,不分了彼此的纹路。因为没有风,炊烟就漫生得很高,之后才渐渐的散了,才真正与雾完全融合了,融作了一个团结的集体。
有村人推开自家的屋门,从屋里出来,屋门先是“吱呀”一声张开,接着“咣当”一声合拢,人就站在院落里了,伸着伸酸胀的腰,呼吸下清晨的空气,人似乎就精神了许多。拿起扫帚,扫着院落里的散遗的柴叶,眼见柴叶聚了一把,就弓下腰,把柴叶抓在手里,去灶屋中放了,等再出来时,手里便多了一个簸箕,里面盛了满满的草料,走进了马棚倒进马槽里。马棚里的马已经不用犁田的,也不用拉车了,是主人念着它当初的功劳,出过力流过汗,才有了自家今天的日子,所有就把它圈养着,打算把它养到死去为止。
如今,村落里念旧的人已经不多了,当然以往旧的东西也在村落里很难寻见了,就说这匹马吧,是只有这一家才有。但这家种田也都与其他村人一样,用的是机械,一架播种机就停在院落的一角,机动车也在院落的东边放着,一只公鸡正站在那车的上面,高昂着脖子,做着像要打鸣的样子。
而邻家的那个院落,几十只鸡正在地上啄食,头一点一点的。一个女人站在鸡们的旁边,见洒下的粮食被鸡们啄食没了,就又从手端着的一个瓷盆里抓出几把,朝地上撒了,逗引得鸡们又疯了啄食起来。
远远的,不知谁在草滩里吼唱起来,唱的是蹦子戏的戏文,村落里听见的人就取笑说:“这个许老二,都那么大岁数了也没个安生,可惜现在也就能听他唱上几嗓了!”这个男人刚说完,女人似乎不高兴了,就怨恨般数叨男人,说我看你是想起了哪个相好的了吧?可惜你惦记人家,人家早不惦记你了。男人就笑,说你怎么又胡说八道,我是那样的人吗,咱们都老了,你怎么还不放心。女人便也笑,说我知道你有贼心没贼胆,当然我放心了。女人笑过了,就一脸的甜蜜。
因为是夏初之际,太阳爬到半杆子高时雾便开始淡了,太阳的灿烂赶走了雾的虚幻,使四野的景物也真实起来。原本虚在雾里的树木原来是那么高大挺拔,田地里的麦苗是那样的葱绿,兰河的水面是白亮亮的,像流动的银子。而兰河里的一座荒岛,此刻也似拥有了朝气,使得上面生长的野蒿柳丛现着一片新绿。满岛都是鸣唱的鸟语,与嗡唱的野蜂。但这里也是有人家的,是一户养鱼的人家,一座院落隐在荒岛的中心,如果不是在满眼的绿色中露出一角红红的屋檐,以及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,任谁也不会发现这岛生活着人的气息。一条羊肠样的土路从柳丛和野蒿中钻出来,延伸着,再延伸着,一直延伸到兰河岸边的沙地上,沙是黄沙,因为刚刚被雾气滋润过,加之久经河水的浸泽,看上去黄得是那样的彻底,那样的纯粹,没有半丝杂色。一条船横在岸边,河水缓缓地冲荡着它,这船就显得也活乏了许多,大有“野渡无人舟自横”的意境。
不知不觉中,雾便完全散去了,那些绵延的土山完全清晰起来,而那山上的野花在人的眼里也开得更热烈了,红的,黄的,紫的,蓝的,白的,粉的,彼此和谐地呼应着,望上一眼,都会令你浮躁的心情沉稳下来,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素雅。
而此时田地里,也早布满人影,他们各自在自家的田里,手扶着锄,细心地梳理着泥土,仔细得如同在梳理自家的头发。
锄了一会儿田,于是就有人轻轻地哼唱起来,哼唱的也是蹦子戏的戏文,音调悠扬,显然哼唱的不是悲情的戏文。这时唱的人高兴,听得人也显得很高兴,就距离近的就开始彼此拉话,说年轻人都到外面打工了,如果自己不是岁数大了,也一定到外面走走;说咱们早都去外面闯荡过了,只是那时候还没有“打工”这个词呢!
就在他们这么闲着话的时候,雾气早就没有了,即使朝远处望,也很难再望见一丝一缕,能望见的只有地气,流水样在极远处缓缓地拂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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