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中的母亲

梦中的母亲

母亲离开我们已五年了，那一年她七十七岁。

母亲是因疾病而逝的，我们都曾祈祷她老人家能去天堂，因为那里将不再有病痛折磨。乡间有种法，“大善之人，必有大福。”而母亲大半生的操劳之命，活着时吃粗茶淡饭，晚年时生病又常年吃药，她的所为“必有大福”又体现在哪？难怪她病逝后，我和弟妹们都一致祈祷她老人家，能够上天堂，她摆脱了病痛的折磨，也就是大福的*一步，余下的便是再不用为一家老小的吃穿发愁了，自己手里有大把的钱，在天堂可以随心所欲地花，过上衣食无忧和快乐幸福的日子！

送走母亲，父亲和我们擦干泪水还得过日子。随着时光推移，我们对母亲的思念，也因忙于现实生活而被渐渐冲淡。可是那晚，当母亲在离家后半年，*一次推开我家的大门而走进来时，我不由得惊呆了。只见她花白的头发不见了，头上顶了一头油亮的黑发；她经年累月干活累弯的腰也能伸直了，手脚也变得灵活有力；她脸上的皱纹不见了，显得红光满面的样子；母亲穿着紫红色的对襟袄，下身黑色的裤子，脚上是一双黑颜色灯芯绒面的圆口布鞋……这回你该知道，我见到母亲后，表情为什么惊呆的原因了吧？

迎母亲进屋后，她就坐在我家沙发上看电视。我问母亲吃晚饭了吗？老人答我回来时已吃过了。我又问她在那边生活得咋样？她笑着说有吃有喝，身上病痛也没有了，挺好的！其实，不用问，光是看母亲回来的变化，就足以说明了，除人间以外，世上还真有天堂之说，而母亲看来也还真的去到天堂了！这次回来，母亲是先去了前院，看了父亲和弟弟后，而来到我家的。母亲在我家待到天快亮时才走。

白天，我把夜里与母亲见面的事告诉父亲和弟弟时，他们竟也说母亲确实回家来过，母亲的变化跟我说的一致。

母亲和父亲同为山里人，她十九岁嫁给父亲后，除了延续老辈人相夫教子的古训外，也投入到协助父亲共建我们这个家的历程中。她吃苦耐劳，在体力上不输男人，手把活也拿得起，在男女同工不同酬中期盼多劳多得。她孝敬公婆，团结小叔和妯娌，起到大嫂的垂范作用。她节衣缩食，有好吃的都紧让父亲和我们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母亲在劳动中积劳成疾，她身上患了多种疾病，原本直直的脊背也如同被扣上一口大锅，直到晚年被胃病和小脑萎缩等病痛折磨，直到在一个雨季撒手人寰……

母亲的去世，在我们的意料之外，也在想象当中。父亲那年周岁八十一，思想和意识都还清朗，老伴的离开无疑对他打击很大，可他不哭不说，时常一个人默默坐在那吸旱烟，人也更加苍老。还好，父亲似乎接受了母亲去世的现实，思想便也慢慢走出了思念的氛围，凭着自己还算健康的体力，该种菜园种菜园，该出去遛弯遛弯，不需要儿女的整天陪伴。自从我在父亲屋后建了新房后，父亲几乎每傍晚时分都过来找我聊天，张家长李家短的那些内容……

真没想到，我与父亲在同一夜晚能一起见到母亲。父亲似乎欣慰地对我说，看你母亲回来的穿着和打扮，她在那边好像不难过，没做亏心事的人结果都错不了！父亲无疑比我更相信有天堂一说，母亲看来实在那地方真的享福呢！

夜里与母亲会面，以后又有过两次，结果是看到母亲生活得越来越好，相貌也变得更年轻。母亲每次回家来，都像轻车熟路，进大门时满脸乐呵呵，大嗓门地一一叫我们兄妹的名字，还与父亲并排地去马路上遛弯，遇到村民和邻居也像从前那样主动打招呼，好像她并没有从阳间消失一样。

人都固有一死，母亲是这样，我们也一样。母亲离开五年的时光里，我们除了思念和与她梦里相见，每逢清明时节，我和弟弟都去村子对面的南山上，去给母亲上坟。新坟址是父亲选的，也是和母亲生前商量过的，山高视野辽阔，母亲心里也很满意。每年的阴历十月一送寒衣，我们也都牢记在心，尽量满足母亲在那边的生活所需，以此来把思念变为具体的孝敬事实。

父亲今年八十六了，仍还与我们一起生活着，并时时告诉我说，现如今*政策越来越好，他还真想多活几年呢！而在谈到人生老病死时，父亲亦显得很洒脱，经过一生历练的他，已把世间一切都看淡了，那次竟笑着说，等哪天我死了，就去找你们母亲了，到那时我俩又一起做伴啦！

父亲是说者无心，而我的两眼却感觉酸酸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