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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痴斋观书

来源: 北部文学城 时间:2021-07-13

书痴斋观书

走进装修市场,满眼皆是各种装饰店铺,路上横七竖八停放着许多车辆,各种装饰材料随处堆放。看见“祥达霓虹灯广告”的巨幅招牌,从它下面陈旧残损的推拉折叠门进去,里面杂乱的堆满各种装饰材料,一条曲折的通道连着窄窄的楼梯,有些幽暗。上梯口处墙壁上悬挂一幅恣意纵横的草书中堂,配一对联:

“书存金石气,室有蕙兰香。”

小心的上到二楼,迎面一壁白漆镂花屏风,屏风后面靠窗脚下两个小沙发,一个茶台。墙上一幅淡墨山水,幽远清逸,两边对联云:山衔古寺穿云去,树隐流泉倚石听。对墙上几幅巨大的汉碑拓片,醒目的黑白。里墙是一排书架,随意满摆书籍、字画。房中间便是硕大的书案,占据了大半空间,桌上拥挤着笔墨纸砚,铺陈的画毡洇满墨迹,可见经过多少笔墨沉淀方能如此。书案靠墙面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孩,正屏神靜气一丝不苟地临着碑帖,她脚下的书案里塞满临习过的宣纸。

浓烈的纸墨香气扑鼻而来,跟着香气而来的张允汉老师衣着朴素,清癯高挑,灰白头发随性中分,戴着眼镜,并没有遮挡住目光的清澈、淡定。背微屈,精神丝毫不涩滞,和他舒朗的声音极相吻合。

来啦,先坐下喝茶吧!张老师热情的招呼。

早已泡好的普洱在公道杯中溢出一股香气,混和着纸墨香愈发使人心生安静。茶杯是钧瓷,深沉斑斓的色泽透出岁月留驻的痕迹。

想写什么字?张老师问。

朋友是鹿邑的,公司叫道隆路桥,想写一“道”字。

张老师笑笑:好,缘份,我也是鹿邑的,和你朋友是老乡啊!

我惊笑道:真是缘份!又是老子故里,请张老师来写这个“道”字真适合。

你用茶,我写字。

张老师起身走近书案,那位临帖的姑娘赶紧过来帮忙。裁好斗方纸,张老师身体前倾,选取很大的一管毛笔,饱蘸浓墨,笔悬老高,稍作停顿后下笔如行云流水,一气呵成写了个“衟”字,虚实相间,浑然天成,彰显笔墨神韵。然后换小笔用草书龙游蛇行般题跋《道德经》篇首几句:道可道,非常道;名可名,非常名。无名,天地之始,有名,万物之母。故常无欲,以观其妙,常有欲,以观其徼。窗外一直人声嘈杂,车鸣不断,老师却入定般丝毫不为所扰,这境界没有经年累月的修炼岂能达到?

这个“衟”字篆隶中尽现浓厚的金石味,起收笔意追晋韵,厚重拙朴,自然旷达。题跋飘逸灵秀,清新闲适。然大字字形我从未见过,正凝视端祥,老师似乎看出我的心思,解答道:这个“衟”字只在金文里出现过,书写讲究厚重自然才好。读《道德经》吗?

我答:读过,不是很熟。

《道德经》好,常读读很好,我经常拿它写册页送人,有喜欢的便买去欣赏。你朋友和我是老乡,写这个道字真是缘份。你又是志军老弟的朋友,我再给你写副字吧,想写什么?

我连声表示感谢,想想说:就写林则徐的“海纳百川,有容乃大;壁立千仞,无欲则刚”吧。

张老师裁了个四尺,这回用的是隶书,一挥而就,用笔看似寻常,其实每个字的间架起收,顿挫转折都精炼老到,自成章法。只有精深娴熟的功夫才能达到这种得心应手,挥洒自如!

我赞叹:张老师的书法真是独得趣味,耐看,耐品,变化无穷。

张老师淡淡一笑:古人书法日不离手,是沟通交流的必备工具,由技入道尚得许多苦功,称得上书法精品者还是少数。今人书写交流方式全变,能得奥妙成其法者更不容易,道法自然,必有所宗,好说却难做到。

张老师边说边钤印,他的学生在字上衬纸然后小心的折叠收起。我品味着老师的话,重新打量这不大的房间,书架顶上有幅老师的特写照片,青春俊美,神彩焕发,眼镜后面的目光锐利,像是思索,又像守望。像片旁还有一块小牌子,是中书协授予老师的特聘书法教师资格认证。中书协会员很不好进,能够成为中书协聘任书法老师更难。

和张老师话别时见左首墙上还有一副不大的匾牌,镌刻着“书痴斋”三个草体字,漆色墨绿隐隐泛着凝重的光泽。静静安立的匾牌连同这间工作室,隐卧在嘈杂的装修市场内。没有高雅艺术环境依托,没有阔气的空间安排,没有精美巧致的陈设,一切是随意自然的,伴随着满室纸墨香气,伴随着老师的至艺精神深深烙进时空。

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;水不在深,有龙则灵。

与张老师初次相识,短暂时光里所见,所闻,所思,堪比半生所学。大道至简,做学问需善思悟,多观察,勤练习;心到,眼到,手到,则天下事无不可成。正所谓书痴者文必工,艺痴者术必精。老师以“书痴”自比,当之无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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