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般爱，只向一人

之前看悦然的作品，总是沉浸在她诗意而哀伤的语句里不能自拔，被作品独有的气质所感染，而忽略了它本身所要讲述的意义，或者说其意义埋藏得太深没有看明白，直至很近读完她零六年的长篇《誓鸟》，沉迷于那些美丽文字的同时，终于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。

作品的名字取自一个古老的神话传说——精卫填海，誓鸟就是精卫的一个别称。由此而来，整部作品都围绕着一个主题在讲述，那就是爱，坚定、决绝、近乎执拗的爱。可以说，作品里的每个人都是一只执着的誓鸟，为了自己心目中无可取代的爱人而奋不顾身，哪怕代价是身体的残疾，是疯癫的意念，甚至是万劫不复的死亡。

为了证明自己和骆驼曾是那么相爱的一对恋人，孤注一掷的春迟长年累月地漂泊于海上，日复一日地打捞贝壳寻找那份丢失的记忆，后来想要更为清晰地辨识贝壳里的秘密，她甚至不惜拔掉指甲刺瞎眼睛，没有什么可以阻止这些近乎疯癫的举动，她的意志坚如钢铁。故事的很后春迟依然没有找到自己的记忆，但她依然坚决地走在这条寻找记忆的路上，纵使永无止境。

妖艳如花的淙淙，令无数男人垂涎的妙龄少女，却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和自己惺惺相惜的好姐妹春迟。她细致入微地照顾着双目失明的春迟，小到衣食住行——为她拼了命地和那些肥硕强壮的妇女争夺漂亮的裙子，被抓破脸鲜血流下来，都不曾表现出丝毫的畏惧，大到人生理想——为帮她实现安静生活的愿望，忍受着自己对男人天生的厌弃去船上卖唱，努力挣钱准备盖房子。正是因为这般深切的爱，当发现春迟怀了骆驼的孩子并心心念念地爱着他的时候，淙淙一路风尘仆仆地找到骆驼，利用自己诱人的美色杀死了他。同样是因为这般深切的爱，当骆驼死去，淙淙无法漠视自己给春迟所带来的伤害，因而从容地选择了死亡。

作为一个阉人，钟潜竟然爱上了淙淙，这注定将是一场落寞而又传奇的爱。他小心翼翼地怀揣着这份汹涌的爱却无法表示，只能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。淙淙死去之后，与其说他爱上了春迟，倒不如说是他把对于淙淙的爱转移到了春迟身上，是在替淙淙照顾她的爱人，是一种爱的延续。他帮她去海上打捞贝壳，抱着她出生不久的婴儿四处找奶喂，甚至于在自己生命即将终结的那一刻，都没有忘记告诉别人帮她打磨贝壳的方法。

淙淙的孩子宵行几乎就是淙淙的化身，他天性凉薄，对什么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，却唯独钟情于春迟和春迟的那些记忆，他将自己的一生都用在了帮助春迟寻找贝壳上面，纵使妻儿为此先后死去，都丝毫未能阻止他坚定的脚步。可以说，宵行对于春迟的这种亲情之爱，已是有限。

婳婳是那么朴实而任劳任怨的一个女子，自己的一言一行都由着丈夫宵行来支配，简直到了唯命是从的地步。在孩子未出生之前，她依照宵行的嘱咐在家里寸步不离地照顾春迟，孩子出生以后，她托人看管好春迟，千里迢迢地来到寻找贝壳的宵行身旁，为他洗衣、做饭、整理家务，并在后来加入到他的行列，为了购买昂贵的贝壳，开始没日没夜地工作挣钱。尽管如此，她依然没有得到丈夫的爱，很好的精神支柱儿子也因为误食有毒的贝壳死去，神志不清的她把爱寄托在了一只猫身上，可后来就连那只猫也死掉了，很终无所寄托的她，绝望之余，拿绳索自缢了。

自始至终，整部作品都洋溢着这种浓郁的爱。悦然在后记中说：重感情的女人是很美的，我相信这句话，千般爱，只向一人，如果都不是很美的，那么，还有什么感情可以与之相比呢？

合上书的一刹那，我不禁想问，作为现实生活中的我们，什么时候才可以放下那些小心翼翼的谨慎，放下那些鸡毛蒜皮的计较，不管未来不顾后果，轰轰烈烈地去爱一场呢？什么时候我们才能不把爱情当成一种分分合合的游戏，而认定自己如今的爱人就是今生不可取代的很好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