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以深情共白天
七月十二日凌晨,我终于来到了青海湖。穿过数不清的城市乡村,翻越天境祁连,只为这次遇见。
四点半起床,五点从共和县出发,一小时行程,六点,我们准时到达青海湖畔。注目凝神,期待太阳从水天相接处喷薄而出。那一瞬,我有短暂的恍惚。微冷的雾气中,一袭红裙的我,宛若幽灵般,飘向浩硕的湖面。我有一种置身在仙境的梦幻。
一、水色空濛微雨秀
天幕还没有拉开,东边的天际,大朵大朵的铅灰色云团在翻滚。多云!同伴们有的在惋惜,有的在感慨,说不如多睡一小时。
静立湖边,我远眺东方的湖面。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一片湖,如清晨的青海湖般嗜睡。略有微风吹过,湖面溅起朵朵白花,湖水依然静静地沉睡。我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,每一次吐纳,都化作一声轻吟的诗行,蕴藏于平静的湖水中,潜伏在湖面的微波里。
六点零八分!我知道,这是太阳升起的时刻,可惜它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,只有云朵的边缘放射出金灿灿的光芒。有两片云朵之间的缝隙一片亮白,那是太阳的影子?还是太阳派出的使者?让我们知道,青海湖的世界,它已经来了。
在云缝间金光的召唤下,青海湖醒了,可她迟迟不愿褪下厚重的灰色睡袍,只披了一件镶着银线的深蓝色休闲装。然后,在女仆催促下,缓缓洗漱、梳妆……没有了阳光的陪伴,青海湖是寂寞的,可她的美,冷艳千里。伫立湖畔,我想起冷宫中的江采萍。“深宫只见新人笑,很是无情帝王家。”她的眉宇间,是读不完的愁思。此刻,青海湖却没有沉沦,就如梅妃一般,要把很美的自己展示给唐宫汉瓦。她在冷宫中,满怀深情写下了千古绝唱《长门赋》。久久地凝视波光荡漾的湖面,我愿长久等待,只为欣赏她清寒的容颜。隐隐中,似有一股香气袭来,原来是远处花海中薰衣草的香气。落雨了,雨丝落在雨伞上,凝结成一串串水滴,滑落地面,这是青海湖的眼泪,是梅妃的眼泪。
我们观日出的平台,离青海湖仅几百米之遥。踮着脚,撑着伞,我和水橡树大姐向湖岸进发。路旁的丛柳、脚下的小草似乎依然沉静在梦境中,不知我们是否搅扰了它们的美梦。
近了,近了,望见了青海湖的全身!此时,她是暗蓝的,里面夹杂着深深浅浅的灰,似乎比印象中的蔚蓝更加深邃,更加幽远。此时的青海湖,如同一幅水墨长卷铺展开来,让人一览无余。淡雅而不乏华丽,清新又具有情致。水色空濛微雨秀,我爱这种色调,爱这雨中青海湖的晨光。
我不知道,这里是不是青海湖很美的水岸,但此刻,这里只属于我和大姐。一边是微波粼粼的湖面,一边是丰美的水草和刚刚醒来的羊群。草儿睡醒了,在微雨中交谈着昨夜的好梦;两只小羊养足了精神,在追逐打闹;牧羊姑娘一曲藏歌,吸引了湖面的水鸟,它们“唧唧”地应和,共同奏响着一首自由的欢歌。
时光,仿佛凝滞在青海湖的上空,我的心也无比沉静而安稳。在青海湖长长的水岸,每一丝风鸣、每一滴雨声、每一份欣喜和担忧,都化作了身后长长的省略号,只留下一个行走的灵魂,在这里散淡地飘荡。
大姐拿起相机,定格!
二、湖光潋滟尽妖娆
这次旅行路上,不止一次听到人说,我们是幸运的。在卓尔山,我们走了,天降大雨;在大冬树垭口,邂逅七月飞雪;从青海湖去往茶卡的路上,天晴了,太阳毫不吝啬地把它的光辉洒向路边的绿草黄花,洒向美丽的高原。
在茶卡,一下小火车,我就迫不及待地排队去和一块大石头合影。石头上面的几个红色大字“我爱茶卡盐湖”深深吸引了我。它身后有五彩的经幡,停泊着呆板的木船,这是富有生命的茶卡。
上午十点半,阳光正好,我和“春天”夫妇赤脚行走在盐湖的便道。脚下是粗糙的盐粒,远处是雪白的盐山,明晃晃地直刺人的眼。戴上墨镜,我们都走入了白色的童话世界。顽皮的盐粒在搔我们的脚板,痒得难受。大家索性坐在地上,远远地观赏湖里的一片蓝天,看船上和水里的人们嬉戏。湖面没有一丝波纹,把天空的倩影完完整整呈现在人们眼前。这就是被人称作“天空之镜”的茶卡。
阳光更强烈了,可湖面的风吹到人身上是清爽的,绝没有家乡七月的溽热。在一个码头,我们租了一条木船,它立刻有了生机。湖面的上空一片澄静,仿佛被水洗过一般。几朵白云低低的,宛如随时会落在木船的前面。船夫大哥指着远处的小火车告诉我们,这里作为大青盐生产基地,每天都有小火车把盐粒运往外面的食用盐加工厂。返回时,他给我们讲,茶卡是王母娘娘坠落人间的瑶台宝镜,她为守护受难的百姓,曾派一千名仙女守卫盐湖,她们的汗水凝结成了晶莹剔透的盐巴。这是神秘而美丽的茶卡。
木船在玻璃般的湖面划行,只有船头泛起几朵小小的浪花,很快被后面的平静吞没,恢复了原来的澄澈。琴爱极了这茶卡的湖水,她不停地拿着手机对着水面拍照,每一片天空的倒影,每一朵雪白的浪花,在她的眼里,都是一幅美景。情到深处,她无法抑制——茶卡盐湖,你好,我们来看你了!我从船舷一侧掬一捧清凉的湖水,传给子源小朋友。看着湖水顺着他的手掌流到臂弯,再滴到船帮,只留很后一滴。圆圆的水滴,聚拢在他小小的掌心。这滴水,慢慢蒸发,很后只剩下了几粒白色的盐粒,正如被时光过滤的岁月,留下的只是沧桑。曾几何时,我也有一颗纯洁的童心,如洁白的盐。如今半百归来,初心何在?不知被谁吞噬了……
下了船,已近中午,返程的戏水区人头攒动。我和女伴们互相搀扶着,笑闹着,一起涌到水中。撩起一泓湖水,我们妄想折射时间的彩虹。
哦,这是不老的茶卡盐湖,一切都在阳光下尽展妖娆。
三、时光有幸可回首
七月十二日,对俱乐部的十六人而言,也许真是幸运日。当我们从茶卡返回时,青海湖上空一片湛蓝。
我们再一次奔向湖边。蓝蓝的湖水与蓝蓝的天融为一体,远处几只鸥鸟在盘桓、啼唱。站立湖畔,任青海湖的风吹乱我的头发,我感觉自己是湖中的一条游鱼,一条自由畅往的鱼。
我再一次脱掉鞋袜,让清凉的湖水从我脚底缓缓流过。往深处走,居然发现脚下有一缕水草,绿绿的,轻轻的,缠上了我的脚。它们是那么柔韧顽强,能在咸水中生长成生命的模样,无法不让人感慨。我俯下身,想去亲近它,可它居然随着水流跑远了。
沿着长长的湖堤向前漫步。一对新人正在拍婚纱照,他们都画了妆,年轻的脸上涂满幸福的粉底和青春的亮彩。在摄影师的指导下,他们相互追逐着,轻抚着,媚笑着……一切都是美好的,连咸涩的湖水,此刻也成了甜蜜的背景。
琴和利此时已换上宽大的藏袍,长发编织成细细的发辫,舞袖随风飘拂,一条洁白的哈达在颈项间诉说着美好。藏族摄影师引导他们先做了几个典型的舞蹈动作,又扶着他们骑上牦牛的背。她们咯咯笑着,像回到了妙曼的青春少女时光。
这次青海湖畔的停留,注定是短暂的,它只属于行程的插曲。可艳阳下波光粼粼的青海湖,让我对刚刚过去四个小时的记忆发生了恍惚。这是同一片湖水吗?她怎么可以有两种精妙绝伦的美?如果说微雨的青海湖有梅妃的冷艳,那此刻,她就是盛装的杨贵妃。“天生丽质难自弃”,天下湖光在她的映衬下,只恐都要说“妾身无颜色”了。
我为这次回首青海湖的晴光而庆幸。如果能长居于高原湖畔,不为世事纷扰,不为虚名累身,去浮躁,免娇嗔,做一个自由散淡的灵魂,我愿与之共约百年。
时光有幸可回首,许以深情共白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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