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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信的父亲

来源: 北部文学城 时间:2021-06-25

失信的父亲

父亲对她是真好,她是知道的。

父亲和母亲结婚一年多就离了婚。母亲是怒不可遏离的婚。母亲在做小姑娘时是不懂事的,结得婚来,便开了窍,明白在旁人眼中的如意郎君,脑子是有问题的。

当年媒人说得如何天花乱坠,这小伙子人是真不错,一米八二,在整个车间里都是鹤立鸡群,长得够帅,浓眉大眼,像老牌影星孙淳。小伙子的爹又是车间主任,家境不错,两人还在谈恋爱时,就把母亲调到全厂很轻松的车间,还是国有企业的正式工,当时这让多少姐妹红了眼。

母亲觉得自己当年是昏了头,瞎了眼,光顾着看家境,光顾着看脸了,没想到这个帅哥哥脑袋瓜子不灵光。

结婚前,两人相处匆匆,看场电影,河边上散个步,每次不过两小时,父亲是一次也没有犯过病。结婚后,两人铺盖合在一处,这个病就瞒不住。

父亲的精神分裂症时好时坏,好的时候,就是一个正常人,能吃能喝能睡,爱笑,会打球。篮球场上,英姿飒爽,不熟的女职工不时咬着耳朵问他是哪家的贵公子。

发起病来,就发狂一样摔东西,亲人近不得身的。母亲发现不对时,已经怀上了她,那时候不流行打胎,她的命便留了下来。

她出生时,奶奶见是个女孩儿,便皱着眉头,斜着眼睛,母亲本来就对这桩婚事后悔不迭,见了婆婆的态度,心凉半截。她一岁时,母亲以父亲家“骗婚”为由,硬是抵着厂里上下领导的劝告,离得婚来,同时也失去一份轻松的工作,回到又苦又累又有害的车间作业,才换得自由身。

母亲一个人带着她,上班时,她便无人照管。无奈之下,将她送到机关幼儿园,老师们见她可怜,才破例让她呆在那里。

四岁时,父亲将她接到一块居住,就住在厂里的筒子楼,夏天时,房子密不透风,热得蒸笼一般,透不上气来。冬天,房门、窗户似乎都关不紧,细细密密的风渗进来,冷得像个冰窟窿。厨房、厕所在房间的对面,一有尿意,提着裤子就要往对面跑,要是门上挂了锁,还得找钥匙,等找到时,屎尿都快拉到裤子上了。

她和父亲一起生活,父亲包揽着全部活计,早上,送她去幼儿园,到了下午,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走光了,她还没有人来接。

滑梯玩腻了,蝴蝶也飞回家了,父亲带着一身汗,慌慌张张跑过来,一边向老师道歉,一边将她放在脖子上,喊着:“我们回家哦。”

这种游戏叫“骑高马”,她骑在父亲的脖子上,便觉得比谁都高,比路上的叔叔高,比骑自行车的阿姨高,比小树苗高,比蜻蜓也高,高兴的时候,她就“咯咯咯”地大笑,大笑时,她就忘了妈妈。

妈妈不时来看她,有时候是她在幼儿园玩捉迷藏的时候,其他小朋友们还没有找到她时,妈妈就先找到了她,妈妈带给她一条新裙子,有时候是一袋小蛋糕。妈妈陪着她玩一会儿,摸摸她的头,亲亲她的小脸,转头就跑,走的时候,用手抹着眼泪使劲跑。

父亲见她背个小裙子回来,知道是母亲送来的,也不说责备的话,而是给她换上,端祥一阵,点点头:“我的妞妞漂亮,随我。”

漂亮的妞妞很害怕的是父亲发病的时候。

有一天下午,她正在看电视,看到百变机器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又一个的宝贝时,正艳慕得流口水时,正在旁边洗衣服的父亲,突然站起来,一把抓住她往门口拖,拖到门外后,就将门锁起来,将她关在门外。

那年她六岁,吓得不知所措,不停地拍门,大喊:“爸爸,开门,我要进来。”

门自然不会开,她边哭,边把耳朵贴在门上,只听见里面传出一声声似困兽犹斗的低沉嘶吼,伴随着头颅撞在墙壁上“咚咚咚”的沉闷响声。

“爸爸,开门。”她边拍边哭边喊。门内却无人应声,她到底是孩子,哭着哭着就困了,困了就在门口睡着了。等她醒来时,她已经睡在床上了,她一个激灵爬起来,哭着喊:“爸爸!”

正在厨房做菜的父亲慌忙跑过来,抱着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说:“不怕,妞妞不怕。爸爸在这儿呢。”

妞妞上学后,坏孩子们总是拍着手,跳着脚,跟在她身后唱:“妞妞的爸,精神病。”

她怒极了,将书包往地上一掼,扑上去和他们扭打在一起,几个孩子打得浑身灰扑扑的,头破血流,脸上都是血痕。晚上,一个孩子的妈到家里来找麻烦,父亲扭头问清原因,回过头来对着那孩子的妈妈,瞪着血红的眼睛说:“下次再敢欺负我女儿,连你一块揍。”

他声音尖锐狠厉,吓得人家妈妈牵着孩子转头就走。

父亲转身抱住她:“妞妞别怕,爸爸保护你一辈子。”

可父亲却失信了,在她十岁那年,一个寒冷的早晨,人们起床出门时,发现父亲用一根麻绳将自己掉在门框上,人们将他放下来时,已经全身僵直。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,写着一行字:太痛苦了,我受不住了。旁边的桌上放着一个信封,里面装着5000块,那是他全部的存款,信封上写着三个字:给妞妞。

葬礼上,她不哭不闹,呆呆地按着大人的吩咐,披麻戴孝,下跪磕头,一滴眼泪也流不下来,大人都说她心硬。

父亲走了,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只是从此之后,没有人带她去游泳,也没人带她去打篮球,在坏孩子欺负她的时候,再也没人帮她出头,都是她自己一拳一拳打回去。坏孩子们知道她凶狠,轻易也不敢来惹她。

36岁那年,有一天晚上,她突然哭着醒来,老公吓坏了,问她怎么了。

她说,梦到父亲了,说他走了,再也不能陪伴她了。

她的心像刀子绞着一样疼,这么多年来,她从来没有感觉父亲离开过她,而这一晚,她却知道父亲是真的离开她了。

她的心止不住地疼,她流不下来的眼泪在那一个晚上,像决堤的河水哗哗哗地往下淌,她哭得惊天动地,泪雨滂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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