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学期,一个女老师来到了向阳村向阳小学。她被分到三、四年级的复式班,做包班老师。
这位新来的老师姓梅。梅老师三十多岁,中等的个子,黑黑的皮肤,细细的眼睛,不算漂亮,但很有气质。她是正宗的师范毕业生,公办教师。与梅老师一起来的,还有她五岁的女儿云曼。云曼瓜子脸,大眼睛,白皙的皮肤粉嫩嫩的,长相甜美。这与梅老师的长相大相径庭。有人猜测,云曼应该是遗传了父亲的基因。
很长一段时间,梅老师的丈夫都没露面。这是怎么一回事呢?乡里人十分好奇。因为梅老师不是本地人,很难打听。只是听人说,她的丈夫在外省工作,好像是一家大型煤矿的什么段长,姓韩。
梅老师教学水平顶呱呱,没多长时间,就把学生训上了路。她的书写、朗读很受小学生欢迎。此外,她还有一颗慈爱的心,对学生很温柔,总是和风细雨,从不疾言厉色。
一个人带孩子十分不易。半夜里,梅老师醒了。迷迷糊糊之际,耳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,惊讶地伸手一摸,啊,云曼发烧了,而且似乎度数不低。她心急火燎地穿上衣服,慌慌张张地抱着女儿冲了出去。赤脚医生家在村子西头的舍子上,乡间小路高低不平,走到村中间的时候,梅老师被绊倒了。倒地的一瞬间,她护住了女儿,自己的手背及额头都破了皮,湿湿的,显然是流血了。梅老师顾不得疼痛,咬着牙噙着泪,抱紧女儿一步一步朝前走……
早晨,梅老师额头及手背贴上了纱布,样子颇为狼狈。有人不明真相,胡乱猜测,甚至编出了桃色新闻,说得有鼻子有眼的。赤脚医生夫妇听到了,主动站出来辟谣。于是,攻击的目标变成了韩段长。大家对从未露面的段长很有意见,觉得他没有尽到丈夫及父亲的责任。
有一天,梅老师的宿舍来了一个男人,白白的皮肤,大大的眼睛。有些学生好奇地偷看,发现他抱了抱云曼,跟梅老师唠了会家常,又拿出几张钞票塞到梅老师手里,便急匆匆走了。消息传开,人们议论纷纷,都在猜测着男人的身份。有人偷偷询问云曼,昨天谁来了。听到“舅舅”二字时,人们恍然大悟般地点头,嘀咕道:“怪不得与云曼有几分相似呢!”
冬季里的一天,梅老师的宿舍里又来了一个男人。三十三四岁,高高的个子,方方的脸,黑红的皮肤,只是稍微有点秃顶。听梅老师的女儿喊爸爸,大家才知道是梅老师的丈夫回来了。
这位韩段长一亮相,就惊呆了一村人。他一大早上街,回来时左手提着一条七八斤的大鱼,右手提着一大块猪肉,估计至少有四五斤。天啦,这是过年也买不起的东西啊!人们看得两眼冒光。学校河西的珍婶子,凑上前去套近乎,从韩段长口里掏出了真材实料。这位段长,了不得呢,一个月一百多块钱。听到这消息,人们议论纷纷,都说梅老师是个有福的人。
段长只住了一个星期就走了,走的时候脸色不怎么好,好像刚吵过架似的,梅老师也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。
不过,从此以后,大队通信员发现了一件怪事:每隔几天,就会有梅老师的信,而且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——山西某煤矿。显然,这是梅老师那个段长寄来的。这让他十分纳闷,梅老师来了快一学期了,以前怎么看不到他一封信呢?
腊月里的一天,村里忽然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。她到处打听梅老师的事,听说梅老师曾经在夜里受过伤,宿舍里还来过一个皮肤白白的男人,就像吃了兴奋剂,得知是误会时,竟大失所望,一声不吭地走了。
一个星期天下午,韩段长又回来了。这一次,他空着手,什么也没有买。更奇怪的是,他来了没多久,梅老师的宿舍里就传出吵架的声音。傍晚的时候,韩段长竟阴沉着脸扬长而去。
第二天,梅老师满面憔悴,破例请了假,说是要去镇上有事。她把女儿托付给本村的沙老师照顾,匆匆回宿舍收拾了一下,就准备出发。一个老太太忽然跑来请假。她是三年级学生阿锁的奶奶。原来,阿锁半夜肚子疼得打滚。吃了药,打了针,还是疼。老太的儿子媳妇天没亮就带着阿锁到镇上看病了。
梅老师询问了一下情况,并安慰了老太太一番,目送老太太离开,才急匆匆赶往十多里外的集镇。
“五十元的住院费,还差二十五元,找谁借呢!”大街上,有财心里像着了火,埋着头往前冲。走到区法院附近时,忽然一个趔趄——撞人了。
“瞎了眼!怎么走路的?”男子的叫骂声骤然响起。
“骂人干什么?人家又不是故意的!”一个女子不满的声音接着传来,清脆又耳熟。一抬头,面前呈现一张熟悉的脸——黑皮肤,细眼睛。
“啊,梅老师……是你……有救了!”有财激动万分,语无伦次,仿佛看到了救星。
“胡言乱语!”男人厌恶地皱眉头。
“好好说话。这是我学生的家长!”梅老师沉下脸,男人悻悻地闭嘴。
“梅老师,帮帮我!借我二十五元钱,阿锁得了阑尾炎,要开刀,钱不够。”有财连珠炮般地开了口。
“阿锁要开刀?……行,我借给你。”梅老师二话不说,掏出皮夹,把钱全拿了出来。数一数,整整三十元。她沉吟片刻,把钱塞到了有财手上,叮嘱说:“多的五元给阿锁买些吃的,补充营养。”
有财激动地接过钱时,鞠了一个躬,就一阵风似地跑了。
“走吧!”男人不耐烦地催促,梅老师一声不吭,抬脚便往法院大门走去。
随即,一个爆炸性新闻传了出来:梅老师离婚了,孩子归梅老师,段长不承担任何费用。人们纷纷叹惜并同情梅老师。这个年头,一个女人带着孩子,可不容易啊。也有人觉得梅老师太傻,居然要孩子不要钱。这不是主动让位给其他女人吗?再说,段长工资那么高,根本不应该同意离婚。
人们不知道的是,段长虽然有几个姐姐,却是家中独子,想生个男孩传宗接代,碍于计划生育的威力,便要梅老师放弃工作跟他走,把女儿过继给别人。梅老师不答应,他就不停地写信纠缠,并多次威胁说要离婚,上次回家就是为了此事。前几天,段长的妈妈还到村里明查暗访,想要抓住梅老师品行不端的证据,从而让梅老师就范,结果却铩羽而归。
这次,段长回来下了很后通牒:因为没法跨省调动,他已给梅老师找了一个食堂会计的工作。要么把孩子丟给奶奶(段长母亲)跟他走,要么离婚。离开心爱的教学岗位,不可能。丢下女儿,更是不可能。再说,这些年聚少离多,双方并没有多深的感情,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。梅老师万般无奈,只好同意离婚。条件只有一个,女儿归他。男人求之不得,满口答应。
拿回离婚证书的那一晚,梅老师等女儿睡熟了,跑到厨房里,关紧门窗,头埋在膝盖上号啕大哭。她哭了整整半个小时,眼睛都哭肿了,似乎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部倾泄一空。当初,是哥哥的同学介绍的对象,把男人夸成一朵花。什么英俊潇洒,年轻有为,工资高,结果……哥哥在区里工作,上次到镇上开会,特地抽空来看她,还连声道歉,说是自己识人不清,害了她……
不过,梅老师并没有一蹶不振,依旧兢兢业业,让村民刮目相看。也不是梅老师有多坚强,而是她早就习惯了独立的日子。从前,她就是一个人带孩子。现在,不过是多了一纸离婚证书而已,还少了一些羁绊,不再束手束脚,自由了!
几天后,阿锁平安出院了。听到梅老师离婚的消息后,有财夫妇都呆住了。“原来那天梅老师是去离婚的,她该多难过呀!”阿锁的妈妈喃喃自语。
“恩人啦……”有财更是感激涕零,忽然,他握紧拳头,猛然砸在墙上,大骂一声:“我想起来了,那个秃顶男人就是梅老师丈夫。畜生,早知道,决不饶他!”
不过,回想起秃顶男人当时的言行举止,有财又冒出一句:
“离了也好!”
作者简介
杨在华 女,中学语文高级教师,江苏省泰州市作家协会会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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