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节，随便聊聊吧
文 易水长弓
一
15岁那年，我在新华书店里翻徐霞客游记的注释本。那里面写道：
黄犬白牙，相去不去。莲白藕合，当归不归。
当时，随手一翻，真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。没注意到这段话后的小字——至母丧头七时。
一直都只记得徐霞客和自己的母亲感情很深，但从没深究过这里面的学问。
一年之后读水浒，看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李逵，想母亲想的哇哇大哭，忽然感觉心中很柔软的部分被击中。
后来，李逵的母亲被老虎吃掉，李逵杀虎报仇，书中只用了四个字来形容他的心情——方寸大失。原来，再混的人，也懂得爱自己的母亲。
二
大学二年级开学，我们这些大二的师兄在校门口迎接新生。总能见到母亲陪着孩子来学校报道。
南昌的九月天，天气热的要人命，可有些新生，任凭母亲拎着大包小包的汗如雨下，自己两手空空，却是神色空洞地搜寻着四周，脸上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。
每当这时，我总感觉有气，碰上这样的学生，任他百般讨好地问这问那，我也不会搭理他半分。
当时，自己也是血气方刚、鲁莽冲动的性子。遇事又急。每次和母亲意见不合，理论几句之后，就开始发脾气。老妈看我面目“狰狞”，总是叹气走开。但我从她的眼睛里，总能读出不易察觉的伤心与难过。
人，总知道孝是德行，可该怎么孝顺，有些人，一生都没找到答案。
三
大三那年，拜一位先生所赐。突然对古文产生了兴趣。可当时，明明二十不到，却总是没办法记下古文摘句。为此，我觉得缺少在人前卖弄的资本，心中不开心了很久。
先生告诉我，古文平仄定式，一通百通，记不下的岳彩华章不要紧。但对其中的情感表达一定要弄懂，所谓古法文章，一通万顺，逻辑表达，情感真挚，应永远放在死背书的前面。
于是，我闪着星星眼向先生求教，什么类型的古诗文很真挚。先生嘿嘿一笑，只说三天后给我答案。
三天后，先生拿来十多张A4纸，装订齐整，每一张密密麻麻都是小字。他告诉我，很真挚的文章都在上面。我仔细看看，除了《别老母》、《母别子》、《游子吟》、《豫章行》等一大堆古诗之外，连高中课文学的《陈情表》也在其中。
当时，只感觉天旋地转，觉得自己被先生给骗了，读通这些歌颂母亲伟大的诗句就能学好古文，我一百个不信。
于是，我和先生间爆发一场大战，双方各执一词，争得面红耳赤。
结果，先生拂袖而去，在此后的一年里，他都没有再教我古诗词文学上的一点东西。
四
后来，考上工作，无聊间混起论坛，某日，一群网友提议搞个文章大赛。题目竟然是母亲很让我感动的一件事。而我，是版主，不参加服不了众。
于是，我开始观察我和妈妈生活的诸多细节，我发现：
三餐吃什么，我问的是她。
病了，我找的是她。
东西找不到了，也是问她。
……
而父亲呢，这些和心细琐碎沾边的话题，他就一直是个替补阵容。
五
在沈阳读书的两年里，因为和家乡相隔3000里地，一个学期也难得回去一次。
每次出门前，她总要照例检查我的行李。妈妈总是凭借她对沈阳天气，自行推理出的规律，给我的行囊里装很多东西。有些东西用不上，我到了沈阳又给她寄回来。
可下次收拾东西，她又会放进来。我拿上次没用上的事实和他辩论，她总当作没听见，每每自顾自说一句，“万一，这次用上了呢。”
妈妈四十岁以后，性子就变的很淡定了。很好不淡定的——就是和我有关的事。
无论喜忧，前者她会心花怒放，诏告天下。后者，她会坐立不安，思前想后。
每次接她电话，如果是有好事坏事的档口，我总感觉无力吐槽，在我看来淡定的事，她怎么就这么操心呢？这些事她又不懂，操了也是白操。
慢慢地，老爸似乎摸清了老妈的规律和套路，碰上她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，他就逗她，儿子那有好消息传来，下一刻，阴转晴。
六
慢慢地，我开始明白先生告诉我的是对的，他只想让我体会很平淡很真挚的情感，从而，了解古人的思想、文化与底蕴。
当我重新捧起那些记载了古诗文的A4纸时，我忽然有些欣喜，欣喜的是自己终于知道学习知识的门在哪。
可也有些忧愁，害怕自己已经失去了学习古典文学很好的时候。
先生告诉我，这世上的事，弄明白时，其实道理都是相通的，更何况诗词是死的，白马绕旌旗，悲鸣相追攀。到了明天，也还是这么读。变的，只是读书人的心境。当年，你既然不认可这么学，那就是还没到学的时候，眼下，刚刚好。
还有其他的要求吗？
有！先生用毛笔写道“孝老敬亲，不负平生。”随即，又重重地敲了我的头。
七
前段时间，因为演讲比赛的稿子，我麻烦了先生。电话里，先生问我，古诗词背的怎么样了。
我还半开玩笑地说，还不错。
那就来一段？
“好。十五彩衣年，承欢慈母前。孝廉因岁贡，怀橘向秦川。四座推文举，中郎许仲宣。泛舟江上别，谁不仰神仙。这是您教我背的*一首诗。”
电话的这头与那头，一老一小都笑的很开心。
如今，我也是奔三的人了。许多事情，都不愿再让别人来担心了。可定期的家庭问候，聊聊闲话，只是为了告诉父母，他们是我一生的牵挂。
今天是母亲节，愿天下的母亲们节日快乐！过往的很多记忆碎片在这个时间节点串联，点点回忆，莫非，是想提醒自己——老了？
很后，水浒书房断更半年，向后台的541条留言道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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